渭南市中心医院三代护理人传承纪实(一)
在渭南市中心医院的护理长河中,1987年入职的穆晓红,用40年职业生涯书写了“从呼吸气囊到智能监护”的急诊进化史。她是医院现代化进程的见证者,更是三代护理人精神传承的传递者。
从1987年踏入急诊科平房,到如今作为急诊科护士长,她亲历了急救设备从一台老式除颤仪到智能监护系统的迭代,也见证了护理精神从“基础急救”到“科学规范”的升华。40年急诊生涯,她用被橡胶简易呼吸气囊磨出茧的双手托起无数生命,用棉纱口罩和雨靴筑起非典防线,更用一句“话聊”诠释护理的温度。她的故事,是物资匮乏年代护理人“向死而生”的壮歌,更是“敬畏生命”信仰的永恒坐标。
时代印记:平房里的急救江湖
“几间平房,一个除颤仪,就是我们全部的战场。”1987年,21岁的穆晓红入急诊科时,这里还是老门诊楼前的低矮平房。几间小房子,一间简陋抢救室,唯一的急救设备是一台老式除颤仪和几个黑色橡胶呼吸气囊,还有极少的氧气筒。
1988年医院迁至新门诊楼后,监护仪和洗胃机成了急诊科的“新宠”,但护士们仍需身兼数职:既要操作设备,又要为患者导尿、吸痰。穆晓红记得,最忙时三四个护士管着二十多个病床。
生死故事:最简陋的装备,最坚韧的守护
“没有呼吸机,就用手捏出一条命!”从业生涯至今,有一个患者的急救经历让穆晓红印象深刻。怀孕6个月的周某因农药中毒被送进急诊科,气管切开后,患者自主呼吸微弱,而急诊科当时还没有呼吸机。医护人员和家属轮番上阵,用简易呼吸气囊捏了3天3夜。“手指疼的都不能打弯,”她回忆,“但患者生命得到挽回,一切都值了。”最终,这场“人肉呼吸机”战役赢了——周某母子平安,出院那天,家属送来一面镜子。穆晓红将其挂在值班室墙上,她说:“这面镜子照见过死里逃生,也照着咱们护士的初心。”
“非典时期,棉纱口罩封印病毒。”2003年,非典疫情席卷而来。穆晓红带着18名护士进驻隔离病房,防护装备只有棉纱口罩、布隔离衣和雨靴等。“那会儿根本顾不上怕,就想着这个团队里的孩子们必须全须全尾出去。”她翻开泛黄的值班记录:8个月的坚守,团队收治的发热患者,零感染、零死亡。她说:“疫情结束,我们都平安地回来了。”
医患密码:寒夜里的人性微光
“患者教会我的,比教科书更多。”穆晓红至今难忘那段特殊的孕期。自己怀胎八个月时,一次严重的落枕疼得让她直不起身,连扎针换药的动作都变得艰难。这一幕被细心的患者大妈看在眼里。第二天一大早就看见患者大妈攥着根擀面杖带着自家孕媳站在护士站。“闺女,我们老家说孕妇用擀面杖滚脖子最管用!”不等她推辞,大妈已经将她按在椅子上,指挥自家儿媳动手用擀面杖在她颈肩滚动。
穆晓红说,那个画面像老照片般永远定格在记忆里。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用最朴素的方式传递善意,诠释着超越冰冷病历本的医患温度——原来生命与生命的联结,往往藏在擀面杖滚动的温热里,藏在互相扶持的笑意中。
传承密码:慎独精神与生命敬畏
上一辈护理人教会穆晓红慎独精神,那些在急诊室深夜里无人监督时仍坚守流程的坚持,早已成了她刻在骨子里的职业准则。
“先学做人,再学做事”是她带教新人的铁律。在分秒必争的急诊科,她不仅要求护士熟练掌握急救技能,更看重他们能否在慌乱中保持人文关怀。面对抽搐的患者,她会强调要及时垫上牙垫防止咬伤。或是在夜班巡查时,暗中观察新人是否会因为疲惫而简化操作步骤。“慎独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是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她总这样告诫年轻护士。
如今,从她手中走出的护理骨干,早已将这份精神融入每个操作细节——那些凌晨三点依然规范执行的交接班,那些抢救成功后仍反复复盘的深夜,都是护理精神最生动的传承。
永恒叩问:变与不变之间
“消失的是球囊,新增的是呼吸机;不变的是那颗为生命续光的心。”当被问及职业生涯中“消失”与“新增”的事物,穆晓红说:“消失的是掌纹里嵌入的橡胶碎屑,新增的是屏幕上跳动的呼吸曲线。但无论是被球囊磨破的虎口,还是监护仪蓝光刺痛的眼睛,那份‘给破碎的呼吸续上一口气’的信念,始终是急诊护理人挺直的脊梁。”
外地货车司机突发心梗,抢救成功后他颤抖着拉住我的手说“谢谢你们,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将93岁高龄老者从死神手中拉回,内心的激动;实习护士第一次独立完成静脉穿刺时眼里的光;新冠疫情凶险时期,分诊台不知何时出现的奶茶杯上写着“糖已加满,苦日子总会甜”;家属从歇斯底里到含泪鞠躬的瞬间……无论时代如何变,生命对生命的托付从未改变——那些时刻,穆晓红永远庆幸自己披上了这身白衣。
技术迭代:血肉刻度永不褪色
采访尾声,穆晓红轻抚着工作服上的皱褶说道:“现在的医疗设备越来越先进,可我这双‘老古董’手,经历过艰难的岁月。它们记得死亡的寒意,更为无数患者攥住生的火种。当AI用0.2秒扫描患者基因图谱,智能分诊,并生成治疗方案时,我仍要俯身握住他抽搐的手,从掌心肌张力变化判断惊厥类型;当3D生物打印机瞬间修复溃烂的创面,我偏要掀开无菌敷料,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润过他结痂的嘴角。未来的护理或许能克隆器官、改写基因,却永远无法复制我掌心那道被老式呼吸球囊磨出的茧——那是血肉与器械博弈半生的年轮,是生命托举生命最原始的刻度。”
从平房里的橡胶呼吸气囊到智能化器械,从徒手心肺复苏到心肺复苏机,变的是技术,不变的是那份“赤手空拳”的信念——当科技尚未抵达的地方,正是人性的光辉刺破黑暗。穆晓红的故事,恰似一盏煤油灯,照亮后来者前行的路:所谓白衣天使,不过是凡人披上战袍,在物资的裂缝里,用血肉之躯为生命续光。